◎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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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整理衣柜,能穿的衣服没几件,不完全是因为身材走形穿不上,不少衣服没买多久,有的连吊牌都没拆。
我买的时候就穿不上。店里有大一号的,但怎么看都是小一号更好看——假如我能穿得上的话,现在看着是有点紧,有点绷,不怎么雅观,但我可以减肥啊,瘦三斤就可以,我们完全可以把每一个难题当做自我改变的契机不是吗?
然后,如你所知,也就是当天晚上那顿没吃而已,后来就假装忘掉这件衣服了。
所以我的衣柜里,满坑满谷的,全是这种“瘦三斤就合适”的衣服。
我觉得它像个隐喻,概括了我的人生。我习惯于做选择时参照的不是当下状态,而是理想中那个自己。比如曾经我装修房子,在客厅里弄了个榻榻米代替沙发,中间的升降桌可以打字。邻居跑来参观,说你这看电视的时候没法靠啊,我笑而不语,心想,那不正好不看电视吗?有时间多看点书不好吗?
结果是,那个榻榻米需要翻身上去,谁能这样日复一日地在家里翻山越岭?后来我就窝在卧室的小桌子上打字了。
也没耽误我看电视,一到周末,只想葛优躺着看肥皂剧。硬邦邦的榻榻米不好躺是吧,我买了个懒人沙发放在地上。懒人沙发只能一个人躺,我终于搬了个沙发回来,放在榻榻米前面。
不大的空间堆满了家具,大大的榻榻米上堆满了杂物,我想要简洁节制的生活,最后却弄得更加冗杂累赘。我是把应然当成了实然,明明住在充满人性局限的躯体里,却按照一个假想的完美自己去规划人生。
我不是一个人。曾经认识一个姑娘,打小手指不沾阳春水,被爹娘捧在手心上。有天忽然爱上一个人,贫穷、上进,像《人生》里的高加林。不过这人比高加林清醒,一开始就跟她说他俩不合适,他家底薄又工作忙,不会是个好伴侣。
但姑娘突发性恋爱脑,赌咒发誓说会改变自己,“高加林”也被她说得有点晕,后来真的带她去了自己家乡,到那儿姑娘就哭了。是真哭,忍不住的哭,她又冷(没有取暖设施),又饿(卫生条件差,吃不下),还赶上了生理期,她泪如雨下,哭得男孩爸妈面面相觑,场面十分尴尬。
黄亚萍一开始肯定也以为自己适配高加林各种状态,但真到了跟前,才知道自己并不是想象中那个能够与对方同甘共苦的人。不能吃苦不是错,错的是一开始把自己想成能吃苦的人,到后来害人害己。
都说,爱ta,如ta所是,其实我们也应该,爱自己,如自己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