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工野
编辑 | 工野
【资料图】
7月6日,《八角笼中》正式登陆院线,这部由王宝强自编、自导、自演的现实主义体育题材电影,票房累计已破5亿。距离他的导演处女作《大闹天竺》已过去了六年。
当年,王宝强初次执导,却出师不利,获得那年的“金扫帚最令人失望导演”奖。尽管面对恶评,王宝强还是亲自登上领奖台,并向观众致歉。反思与自省,蛰伏了六年,王宝强还是在自己的导演之路上“不抛弃不放弃”,而这次,他选择在银幕上回归质朴与本真,最终给观众交出了一份优秀的答卷。
从《大闹天竺》到《八角笼中》,王宝强沉下心来,找准与自己本真和信念相契合的创作方向。他抛弃了前作中虚浮夸张的表现方式,不再在商业电影中随波逐流,而是寻觅到自己在现实中的根基。
在《八角笼中》,王宝强饰演的向腾辉苦心培育一群底层孩子,试图帮助他们用格斗改变人生命运,挣脱八角笼、冲出大山。他将自己现实觉察力和类型化叙事相结合,既触及现实的苦难,达成了与观众的共鸣,同时更通过银幕上的奋斗拼搏故事完成了其自身的成长。
近年来,“现实主义+类型化”模式早已成为当下中国电影市场的主要制作策略之一,像《我不是药神》《人生大事》《奇迹·笨小孩》《不止不休》等一系列国产电影都呈现出这一倾向。《八角笼中》当然也不例外,那么它又是如何杀出重围,赢得观众感动的泪水和赞扬?答案的背后,恐怕离不开王宝强的努力。
01
真诚是创作者的必杀技
这些年来,王宝强曾面对诸多外界的质疑:有人说他只能演好一种类型的角色,有人说他做不好导演。而在《八角笼中》,王宝强用行动来回应对自己演技和导演技术上的质疑,大方地展现出自己作为演员和导演的本色与雕琢。
本片如此打动人心的原因之一,便是在于王宝强将自己人生经历和现实感受糅合进叙事中,让电影不仅是一次纯然虚构想象的叙述,更是个人成长的自白。
《八角笼中》取景于四川,台词基本上以四川方言讲述,这一设置正是因为本片取材于“四川凉山格斗孤儿”的真实事件。电影也相应做出了戏剧化的提炼和移植:向腾辉本是格斗运动员,却被心术不正的教练诓骗导致禁赛,在一气之下因故意伤人而锒铛入狱。经营沙场的他发现当地总有孩子在山上游荡,他们没有家人看管,也没有机会上学。原本不愿再碰拳格斗向腾辉,决定重拾旧业,收留这些贫苦的孩子和孤儿,教他们打拳,帮助他们“打出大山”。
向腾辉一角,多少让人联想起《我不是药神》里的男主人公程勇。作为故事的主要推动者,他们身上都兼有着市侩现实和英雄主义的双重面向,为尽善事而游走于灰色地带。但实际上,电影更让人动容和共情的并非全是向腾辉一角,而是马虎、苏木这些大山里的孩子,在塑造这些配角的过程中,王宝强多少也在他们身上投射了自己。
众所周知,王宝强便是一个从底层一步步走出来的演员。他出身于河北的底层家庭,少时也曾在少林寺习武,长跑马拉松、体能训练这些艰苦的锻炼过程,我们几乎也可以从电影中略窥一二。在影片的前半部分,向腾辉训练马虎和苏木等孩子时,有一段让人为之热血沸腾的蒙太奇,孩子们一边在格斗台上大放异彩,一边在台下进行各种刻苦训练。
台上台下的交叉剪辑如此流畅又鼓动人心,不止是证明了王宝强调度和编织手法有所长进,其实亦是他内心信念的传达。他相信一步一个脚印,相信有志者事竟成。更重要的是,曾是底层的他,希望底层的孩子能够找到自己的出路。
“草根翻身”是《八角笼中》最为挚诚的叙事主线,因而在临近结尾部分,王宝强将苏木的比赛设置为本片的高光时刻。实际上,全片并无过多涉及格斗技术性细节的段落,唯一正式和完整的格斗比赛段落,就是此处。
从前是闭塞的大山里灰头土脸的小孩,而现在苏木走到了国际赛场的聚光灯下,最终完成了自己的冠军加冕。而向腾辉在赛场边上欣慰地含泪退出。
结尾的叙事重心转移到以苏木为代表的大山孩子的成长完成时,他们在剧情高潮段落获得的光芒也折射到向腾辉身上,让这个身负“导师”功能的主人公以不过分抢眼的方式完成了英雄化和神圣化。
这次的向腾辉,既是底层孩童的导师,也代表了人道主义精神的父辈。尽管在角色塑造上,向腾辉的人性复杂度、人物弧光及其背后的动机稍显薄弱,但王宝强的扮演还是恰如其分地显示出一个失意的小人物重拾信念的过程。
尤其是影片后半段,在社会舆论迫使俱乐部解散后,向腾辉决心借助媒体的力量说出真相、还孩子们未来。在此之前的一场戏,路上堵车偶遇川剧变脸演员在街上游行,火光、灯光和鼓点声交织中,向腾辉隔窗沉思。王宝强在这一带有超现实色彩的心理段落中,演绎出极为丰沛的情绪:舆论的压力、对孩子们的愧疚、走投无路的失望、放手一搏的决心。
或许王宝强早就不必证明他的演技。在他职业生涯的作品序列中,他身上一直兼具着喜剧性和现实主义的双重特质。《人在囧途之泰囧》《唐人街探案》《新喜剧之王》等影片,使他诙谐的一面深入人心。而另一方面,从《士兵突击》中国民级的角色许三多,到《Hello!树先生》中怪异失常的小镇青年,再到本片中的向腾辉,他对于现实的描摹更是毋庸置疑。
王宝强擅于在现实主义脉络下塑造出各种不同层次的底层形象:从青涩到市侩,从疯癫到稳重,而其中唯一不变的则是他身上质朴本色和人生印记。真诚地面对自我和过去,这也让王宝强能够在银幕上为底层代言。
02
面对现实,光有诚挚是不足够的
“现实主义+类型化”的制作路径,一方面意味着创作者需要贴地、要深刻理解现实,无疑王宝强在这方面下了很大功夫。他在幕后曾表明,自己在四川生活了近三年,为的就是更好了解故事的生发地。
另一方面,也意味着创作者要用复杂且严谨的类型逻辑来组织现实的素材。而《八角笼中》有很浓厚的现实底色,却在叙事策略上偏移重点,让剧情显现出断裂的瞬间,类型的成色也随之混乱。
王宝强在独角戏和群戏之间难以维持平衡,也由此在不经意间塑造了过分善良的“圣人”角色。在影片的前半段,叙事动机的建立在于男主人公窥见了孩子们内心的赤诚与生活的赤贫。在探望马虎和苏木家中的残疾姐姐的过程中,他心生同情。
此外,他也联想至自己的家庭和过往经历,想起自己在省队里不公平的命运。这一伸出援手的转折便来自于这两段人物前史,逻辑性上固然成立,可在关联性上却不够密切。同时,更因为两则人物前史被押后至全片40分钟左右,让前面“打假拳”的情节显得不够紧凑。其实这正是因为影片的重心始终在“向腾辉传”和山区孩子成长叙事之间摇摆。
随着影片渐入佳境,到了影片的第二幕,叙述的重点则完全落在向腾辉身上,又他替代一众山区孩子,对抗社会现实的黑暗和苦难。
也许是因为现实的苦难太过深重,而言说苦难的时候,难免会被苦难所淹没。在影片里,苦难总是接踵而至,加深现实的质感,但作为叙事元素或推动力而言,有时,其效用却很有限。更多也是因为向腾辉早在组建俱乐部时,就已经成为一位人道主义英雄了,身为“好人”的他再次面对苦难和挫折,只能更加确证他身上的善良和无私,却不再能够拥有带动叙事起伏和观众动情的人物弧光了。
另外,苦难在影片中是由人性之恶来支撑的,《八角笼中》的剧作敢于抓出承载恶行的角色,就如,骗向腾辉服用药物却推卸责任的教练、索要贿赂的校长,还有残暴的俱乐部老板。但这些恶人未能与主人公正面交锋、成为向腾辉对抗的目标,他们只是象征社会黑暗的符号。可若缺少直接的交锋,则代表着这些黑暗面并未被真正结构进叙事内核中。
《八角笼中》与今年《保你平安》和《不止不休》等现实主义题材的影片相似,将媒体作为叙事的重要元素,来质询媒体和舆论的公共角色。在本片,向腾辉上电视访谈成为揭发真正的黑暗和还孩子们光明未来的最后解决方案。实际上,这一场戏并不算十分出彩,而且作为矛盾的想象性解决而言,也过分理想化。
但王宝强的演绎里,一句角色自白却分外击中人心:“我把他们骗出那个山沟沟,我骗他们格斗,我骗他们拿冠军,咋就是骗了!”
在现实面前留存质朴和善意,这王宝强最令人感动的一面,创作者的世界观也容易让人忽略剧情上不连贯和偏差之处。面对现实,创作者只有真诚是不够的。但或许相对于技法而言,真诚更可贵,胜过任何万能创作公式。而作为导演的王宝强,他的真心和创作未来,依旧值得被期待。